写喜欢的故事,给志同道合的朋友看。很爱碎碎念的人形弹幕机。补档见飞鸽博客:hyolin

民国往事16下(赵靖忠x卢小嘉)

陆云生的大宅在半山腰上,赵靖忠仍有事要办,便开了车下山。

  香港这座岛屿城市伴山环海,气候潮湿,晚风中都带着海水咸咸的味道。满山的棕榈、芭蕉,在路面上投下巨大的黑影。

  赵靖忠握着方向盘,远远看见一道汽车大灯射了过来,等临近了才发现是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,有个男人打开车前盖,打着手电猫着腰把头凑在里面检查,赵靖忠认出那是司机阿力。他停下车,从车窗里探出头来,问道:“阿力,什么事?”

  司机阿力从车前盖里抬起头来往后望,见是赵靖忠,忙说:“赵先生你来了就好了,这车突然出了点问题,启动不了。但是曹老板……”

    赵靖忠往阿力身后的车望去,只见曹剑平坐在车内,于是说道:“我送曹老板回去,你去叫人来拖车。”

  阿力露出感谢的笑容,忙转身朝车后座走去打开车门,往车内说了两句,车上的人便走了下来。

  赵靖忠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,曹剑平却不坐进去,反而走到副驾的位置,打开车门坐上。见赵靖忠有些发愣,便探出头来说道:“在香港,朋友开车,坐副驾是一种礼仪。”

  曹剑平言下之意是将赵靖忠视为朋友,而非司机。

  赵靖忠听罢,关了后座车门,回到了车上。

  曹剑平记得当年初见赵靖忠的时候,对方说是他的戏迷,但是这半年来他多次在陆宅唱堂会,却从不见赵靖忠旁听。若说赵靖忠与那多数人一样只是个登徒浪子,对于他这个梨园名旦抱有狎玩之心,那更是一点也不搭边,赵靖忠甚少与他有接触,鲜有的几次交谈都是客气而疏离的。曹剑平不免有些好奇,赵靖忠究竟是个什么人。汽车在柏油马路上平稳的行驶,路灯一盏接一盏闪过,借着车外的灯光,曹剑平仔细打量起身旁这个专心开车的男人的脸。赵靖忠面容刚毅,下巴剃得清亮,一管青葱似的鼻梁,一对剑眉斜飞入鬓,称得上是英俊潇洒。

  “赵先生好像是我命中的贵人。当年在上海,你不止帮我赶走了那些纠缠我的人,还在扩军署救了我一命。今晚要没有赵先生的顺风车,光靠两条腿走路下山,我腿也得走断。真是不知如何感谢你。”

  “曹老板是陆先生的座上宾,又是陆太太的挚友,不需要这么客气。”赵靖忠目不斜视,应酬的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。

  三年前,卢永祥通电下野,卢小嘉不告而别,华界卢永祥的残余势力不服齐燮元的接管仍负隅顽抗。赵靖忠漫无目的穿梭在一片混乱中,经过扩军署时,卢永祥的残部和齐燮元的军队发生激烈枪战,死伤无数,扩军署内的犯人趁乱逃跑。人群涌动中,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,让他有瞬间的狂喜,待得穿过枪林弹雨,将那人护在身下看清时,才发现那并不是卢小嘉,而是曹剑平。

  与曹剑平在一起的还有孟小冬,那时受曹剑平牵连,从火车站一起被带回关押在扩军署。赵靖忠记得卢小嘉提过,孟小冬是陆云生的初恋情人,混乱之下,他救下孟小冬和曹剑平,并把人送到了法租界陆云生的府邸,从而讨了陆云生一个人情,借陆云生的势力打探卢小嘉的下落。在陆云生的帮忙打探下,他得知卢永祥去了日本,想来卢小嘉也是跟了去。卢小嘉生来众星拱月,他赵靖忠不过一个奴仆,卢小嘉离了他自然有别人跟随。赵靖忠既安了心,也死了心。乱世动荡,孤身一人难以安身立命,赵靖忠之后便顺势投入了陆云生门下。

    

 突然,迎面一辆开着远光灯的汽车像是喝醉酒一般呈蛇字形呼啸而来,赵靖忠急转方向盘,惊险避开,在撞到路边石墩前急踩刹车停了下来。车上两人皆被一股巨大的惯力抛向车前挡板,曹剑平不像赵靖忠是习武之人反应快,胸口被撞得生疼,不禁痛得低吟了一声。

  “曹老板,你没事吧?”赵靖忠解开安全带,去查看曹剑平的情况,对上曹剑平的眼时,不禁有刹那失神。曹剑平是戏曲行家,一双眼练得好似随时都能将人勾魂夺魄,哪怕对着一堵墙都是一对深情款款的含情眼。此时因被撞伤,眼里倒显出了真实的情绪,清亮的眼眸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。赵靖忠恍惚想起当年,卢小嘉刻意学着曹剑平的勾魂眼,凑到他眼前问他像不像。说到底还是差了几分火候,那双带了点俏皮的眼反而与此时眼前这双眼重合在一起。  

  赵靖忠回避了曹剑平的眼神,有些恼怒的往车后张望,肇事的车在深夜里只留下两行车尾灯,依稀听得见一对男女大声的调笑。

  

  那辆在深夜山路上狂飙的进口轿车,在半山腰沿着一道绵长的白色围墙行驶到两扇大铁门前终于停下。壁灯照射下,只见那流线型车身,款式新潮,车头设计如飞机的中央螺旋桨,通体火红,像一匹烈马,就像此刻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人——一身巴黎春季高定西服,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修长指甲圆润整洁,右手食指上一枚镶钻白金戒指,帽子下那张白玉面庞,竟是卢小嘉。

  他的唇边,是还没收敛的笑容,面上带着几分饮过酒的酡红。他下了车,绕过车头走到副驾给车上的女子打开车门,还特意伸出手,让女子搭着他的小臂下车。  

  坐在副驾的女人戴着一顶黑色帽子,从帽沿上垂下黑色的面网。她下了车,撩起面网,露出化着精致妆容的脸,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,她伸出食指在眼尾处轻轻按压,好似那样便能将因为大笑而浮起的纹路抚平,“小嘉,和你在一起,我才感觉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。”

  “沈太太还要怎样才叫做年轻?The Pen的萨莉前几天还向我打听沈太太结婚了没,想给沈太太介绍对象呢。”

  “作死,拿我开玩笑!”沈太太拿手在卢小嘉胸口拍了一把,卢小嘉顺势握住那素白的手,冷不防感觉手腕一凉,低头一看,沈太太正把一块机械腕表戴到他手腕上,是前几天他在杂志上看到的百达翡丽最新款。

  “礼拜五我办生日派对,你要来。”

  “你生日怎么倒送我礼物?”

  “你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。”

  “好,到时见。”卢小嘉侧头在沈太太的脸颊上贴了一下,脸上是他惯常让女人沉迷的微笑,直到那沈太太转身走进那扇大铁门,才逐渐收敛了笑容,回到车上。

  

  赵靖忠将曹剑平送到下榻的半岛酒店,曹剑平下了车又回过身,低头从车窗外对赵靖忠说:“我有一件行头托人从北平带过来的,要给小冬,你跟我上去拿吧。”

  赵靖忠将车熄了火,与曹剑平并肩走向酒店。

  穿着白色制服戴着白色帽子的门童拉开玻璃门,将客人迎了进去。

  曹剑平与赵靖忠穿过酒店大堂,步入电梯,轿厢内的电梯司机早已认出曹剑平这位熟客,熟练的按下曹剑平所在的楼层数字。  

  赵靖忠在民国已经四年,早已熟悉这个时代各种先进的东西。但是半岛酒店这座号称“远东贵妇”的豪华酒店仍让他暗自称奇。熟悉半岛酒店的人都亲切的称她为The Pen,她由香港第四大财阀——嘉道理家族创立,集住房、赌场、舞场、健身会所于一体,酒店顶楼还有直升飞机停机坪,是亚洲迄今最先进豪华的酒店,一度超越上海十里洋场,成为城中名流风云际会、流亡贵族醉生梦死之所。

  赵靖忠跟着曹剑平来到酒店的最高一层,出了电梯,脚下是柔软的地毯。曹剑平所住的房间是一个顶大的套房,内里富丽堂皇。 

  曹剑平领着赵靖忠进入房间,并不急着拿出要给孟小冬的行头,而是转头问身后的赵靖忠:“喝点什么?”

  “多谢,我还有事情要办,就不喝了。曹老板要给陆太太的东西就交给我吧。”

  “你这样子会让人觉得陆先生对手下很苛刻。”

  “那就给我杯咖啡吧,谢谢。”今夜还要忙得很,喝杯咖啡提提神也好,赵靖忠如是想。

  曹剑平接通酒店电话内线,吩咐了几句又挂上电话。

  “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。”曹剑平示意赵靖忠坐下,自己则坐在他对面的软椅上。

  “曹老板但说无妨。”

  “我记得当年你在我家门口为我解围的时候说是我的戏迷,为何这半年来我在陆家唱堂会,你从不来听?”

  “为老板做事,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天用,听戏这种赏心乐事哪轮得到我。”

  “礼拜五沈季云的太太在她的大宅办生日宴,邀请我和小冬去唱堂会,我跟陆老板说让你送我们去,如何?”

  “这……”赵靖忠沉吟一会,点头应允:“那就谢谢曹老板的好意了。”

  “既然是朋友,那你我之间就直呼其名吧,阿靖。”曹剑平学着陆云生,亲切的称呼赵靖忠。

  “好。”

  谈话间,酒店服务生送来曹剑平点的酒和咖啡。

  银亮的托盘上,全是擦得发光的银具。一只咖啡壶,一对咖啡杯,另外一对杯子里装着牛奶和雪白的方糖。

  曹剑平提起咖啡壶,将里面的液体倒入杯中,又拿起一只银匙舀了一块方糖正要放入咖啡中,却被赵靖忠轻轻按住,示意他不必加糖。

  赵靖忠鼻子微动,闻出是哥伦比亚咖啡的香味。品了一口,舌尖是淡淡的酸苦,咽下之后,口腔内逐渐弥漫起焦糖的甜味。

  他记起当年卢小嘉第一次叫他喝的咖啡就是哥伦比亚咖啡。那时他险些将这堪比苦药的液体吐了出来,卢小嘉还贴心的往他咖啡里放了一粒糖。彼时他将那粒白糖吃了进去,嘴里全是甘甜的味道,好像他的人生第一次品尝到如此纯粹的甜美。陷在回忆里,赵靖忠冷峻的面容涌起一股自己不曾察觉的温柔。

  曹剑平将赵靖忠的反应尽收眼底,便问道:“你喜欢喝咖啡?”

  “算是吧。”如今的赵靖忠已不需要在咖啡里放糖,也能在那黑色的液体里品尝到卢小嘉所谓的果甜酸香。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,有些记忆却越发的清晰。

  

  与彼时香港最豪华的半岛酒店仅仅一街之隔的,是一排陈旧的唐楼。卢小嘉步入其中一栋,穿过骑楼,沿着昏暗的楼梯,直到顶层阁楼后,才在一个房门前停下。他掏出钥匙打开门,进门之后按下墙壁上的开关,灯并没有亮起。反复按了几下后,他才想起来,这个月灯油水电费他一律没交,包租公故技重施又断了他的电。

  卢小嘉无所谓的关上门,身影没入一片黑暗中。

  他扯了领带脱掉外套,仰面躺在地上那张床垫上,对面半岛酒店的霓虹灯透过打开的窗户照射进来,卢小嘉抬起手,腕上表盘的碎钻在暗夜里折射出迷醉的光。

  “晚安,宝贝儿。”静寂的夜里,卢小嘉轻轻的对自己道了一声晚安。

评论(19)
热度(17)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人形弹幕机玉白菜 | Powered by LOFTER